FLIA学者白轲教授谈美国退出TTP对美国和世界经济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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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当地时间1月23日，美国总统特朗普签署行政令，正式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议。就某种程度而言，TPP协议在2016年大选期间已经名存实亡。人们对于美国退出TPP协议可能对美国本身和世界经济局势所造成的影响已有很多分析。今天，我们向各位读者推送的是FLIA学者白轲教授在这个问题上的看法。
本文原标题为"Let's Make a Deal" as Economic Policy，原载于Larry C. Backer, "Let's Make a Deal" as Economic Policy, JURIST - Academic Commentary, Dec. 29, 2016, http://jurist.org/forum/2016/12/Backer-lets-make-a-deal.php）
经作者和出版商同意，由都督、郭文青和曾建知翻译，曾建知校对。
但TTP与TTIP本身也都存在许多问题。由于诞生或形成于国外，TPP与TTIP的谈判过程笼罩着神秘色彩。二者似乎都在与市民社会保持距离，却与受其条款直接影响的跨国企业关系密切。通过国内法院实施法律以实现国家监管的模式并未受到TTP与TTIP的青睐，二者倾向于建立基于跨国标准的新救济体系，这种体系似乎更不容易受到民主问责制的影响。这些共同特点使TPP与TTIP沦为各色群体所厌恶的对象，如市民社会、保守的国际主义者、坚持国家特权论的立宪主义者，以及对公私混合跨国空间持怀疑态度的人。这些人极度担心TPP与TTIP会使得国家偏离本国的宏观经济政策的治理和管控，在关键领域所制定实体标准从某种程度上超越本国立法机关可及的范围，建立的救济制度亦超过本国司法机关及法律命令的可及范围。他们同样谴责TPP可能会削弱劳工政策，威胁到国家对环境和消费者的保护，以及在国家医疗体系、银行系统、国家个人隐私制度中导致竟次效应。
奥巴马政府用其他意图掩盖其对最终确定TTP及TTIP的消极态度，进程推进得极其缓慢。这些均加剧了以下情况：对最终通过TPP和TTIP产生威胁的那些人与不那么坚定的反对者（最终也包括落选的民主党派美国总统候选人）混合在一起，这些不坚定的反对者不情愿将国家利益及其政治意识形态置于受短期党派利益驱动的政治策略之上。TTP及TTIP的谈判确有其积极意义：这种谈判扮演了已被推迟已久的国家间对话的纽带。对话围绕以下内容的性质及其未来走向展开：全球化，主权国家的角色，国家及企业在壮大国内劳动力市场中的责任，国家及企业在引进由跨国生产链产品所带来的财富的贡献，及国家和企业在全球秩序下建立其所希望构建出的生活所作出的贡献，包括经济、社会、文化、民生、政治等方面。
这种治理以跨国秩序为中心，而以参与和透明执政为基础的国家治理概念却被边缘化，并且，这种新的政府治理秩序的建设超越了国家和民主主权群众，国家和企业将变成主要利益相关者，所有这些激怒了美国左右两翼的许多人。然而TPP与TTIP是对全球化的自然延伸与深化，需要围绕以下原则进一步精细化：市场及市场一体化原则；公私领域相区分原则（若非关于行为人，则与活动相关）；规制治理和谐统一原则，虽然在一些特定国家可能会呈现出持续失衡发展，但总体上看将持续增长。
▲图片来源: edizon.com
人们可以在这种背景下去理解特朗普在选举中所做出的宣告，即“在就任后的第一天他将发布美国打算退出TPP的通告。”但特朗普先生所做出的宣告远不止这些。此前民主党及共和党均在多边努力上花费了大量精力。特朗普表明了他想从这种多边努力中退出的意图，而更倾向于谈判公平的双边贸易协议，从而将就业机会和工业引回美国。特朗普认为退出TPP的决定以及在星期一分享的视频中所作的其他声明均会促成他致力于发展美国国内的产品及创新的雄心。[1]
与此同时，特朗普宣布商务部长人选为Wilbur Ross。2016年12月2日的CNN报道指出，[2] Ross是寻求最终确定TPP的商业领袖之一，该报道还包含一封在2015年流传广泛的致纽约国会代表的信。[3] 现商务部长已被任命，结果毫无悬念。据CNN报道，Ross就任之后“已经成为一个直言不讳的贸易协议批判者，周三他就曾说TPP是一个可怕的交易”。Ross为了就任国家官员而转变对TPP的态度或许会被原谅。但Ross所采取的这种“让我们做个交易吧”（电视节目Let's
Make a Deal）的方法，[4] 即一种奇怪的经济国家主义的混合，其通过以聚集起来的双边主义作为多边贸易政策的基础，威胁着全球贸易复杂且脆弱的平衡结构。大家甚至可以在特朗普真正行动之前的几个月就看到该威胁所大概导致的后果。
后果1：从制度可预期性到偶然性
从20世纪40年代开始，美国就在寻求建立制度，这些制度构建起了国际贸易及投资的框架结构，规范性原则，和操作运行。而这些制度又使得美国的规范及法律原则通过全球互动得以国际化。在强化经济、社会、文化活动联结的过程中，美国一直扮演先锋角色。现在管理这一联结进程对于包括美国在内的任何一个国家来说都绝非易事（甚至是在一国领土范围内）。特朗普并不想强化制度，而是想做“交易”。这就是他所知道的一切，而且可能他觉得他知道这些就足够了。尽管在这一过程中他将会创造或者至少是推翻一些他绕不开的制度，比如用一些他能够做的“交易”聚集而形成的制度取代旧有公共政策项目。这些旧有公共政策项目则围绕着受法律和规制结构调整的市场建立制度，并以保证在其中进行的“交易”的合法性为目的而存续。在一个电视节目式的“让我们做个交易吧”新型国际经济政策下，TPP非常容易成为那些向美国人兜售“买卖”的商人的对象。
后果2：进入中国
特朗普对于“让我们来做个交易”的倾斜很有可能会使全球贸易政策的领导核心从欧美转移到亚洲国家（主要是中国）。讽刺的是：在新当选总统特朗普的领导下，至今奥巴马“以亚洲为核心”的策略，不仅将关注点还将政策以及权力都放在中国以及中国提出的构想之上，而该构想旨在通过一带一路（OBOR）框架巩固分层地区性协定来建立全球新秩序。虽然美国正推动着经济的博弈过程，但是中国向我们展示了不寻常的补足功能，即模仿我们的方法来完成她自己的使命。南华早报报道：“在世界主要力量仍在他们国内问题中挣扎的时候，习看到了推动他难以言传方案的机会，将北京的影响通过地缘政治扩散到全球遥远的角落。一带一路倡议涵盖了中国在内的65个国家，涵盖东南亚、南亚、中亚、西亚、中东、非洲、东欧以及中欧地区。”
后果3：未知数美国国会
寄希望于美国总统，认为他能够实现他所希望的一切，这样的想法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国会可以阻止或者减弱“让我们来做个交易”这一在总统选举中提出的政治倡议。一些已经受到全球贸易影响的州已经开始措施来保障现有的多边协定，首当其冲的便是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AFTA）。比如据近期报道“议员已经一致通过了一项法案来促进德州墨西哥边境的贸易往来，该议案由议员John
Cornyn提出。”2016年12月到2017年一月中旬可能发生大量此类事件。
后果4：美国的贸易伙伴将对“让我们做个交易吧”大做文章
亚洲国家对美国将要退出TPP这一事实迅速采取了措施，他们试图向（将要） 上任的管理机构游说，不向外界走漏任何风声地向管理机构传达他们认为最有说服力的支持者的信息。亚洲国家或许也将考虑一个没有美国的TPP——回到TPP最初的时刻。紧接着特朗普的声明：“秘鲁正在倡议创建一个类似于TPP的没有美国参与的亚太国家间自由贸易协定。”并且，其他TPP国家也试图寻找中国作为下一个中流砥柱。据报道，“为了应对TPP可能被抛弃的情况，亚洲国家寄希望于中国主导的RCEP协议（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亚洲国家很有可能将要转变方向，虽然在理论上这样的结果对全球贸易产生的影响小于TPP。最近也有评论说，调整不良的协议比重新协商一个新建议所花费的交易成本要低。
后果5：战略考量与“让我们做个交易吧”
总统大选中提出的“让我们做个交易吧
”这一战略带有不少实用主义的气息。但是这是一个错误的实用主义，它掩饰了对TPP具有误导性取向的批评。“让我们做个交易吧”假定多边结构本质上对美国是不利的，并且假定用于改变之前已采取协议的成本高于在采取前就参与或协商的价值。拒绝并且重新谈判的威胁将会促使TPP成员国去寻找下一个最合适的主导力量。这种抛弃式的实用主义将会对特朗普“让我们做个交易”政策与维护的商业利益产生明显的不利影响。没有TPP的美国企业将会又一次面临与国有企业不平等竞争的阴魂，这对美国无疑将会是一个灾难。比如之前和中国已有的摩擦，而且中国显然已经注意到了。不仅如此，在2016年八月“奥巴马总统和访问的新加坡总理李显龙对话时警告……中国将会介入，奥巴马总统说，北京并不担心‘会纳入协议的劳工标准、环境水平抑或者是人口贩卖或者是反腐措施。’”
后果6：得不偿失
披着双边主义伪装的保护主义。人们担心“让我们做个交易吧”是一个来使国家保护主义渗透到美国主流政策当中的诡计。在上世纪30年代，臭名昭著的国家保护主义一度统治过全球经济政策，现在它又潜入特朗普的获胜竞选承诺原则之中，即重新在全国各地以及不同场景下构建抽象且坚实的隔离墙，并以一种的混合着国家主义、公民社会集权主义、企业裙带资本主义及其他的方式表现出来，而且当前该主义又与总统选举结合在一起。这其实是回避问题的一种方式，但是我们不可能回避很久，从这个意义上来讲，TPP是产生反对移民和文化保护隔离墙之对话的延伸。这样最糟糕的不当行为无法减轻对美国，这个曾以开放边境以及全球体系构建取得辉煌的国家所产生的损害。
作者与译者简介：
Larry Catá Backer，中文名，白轲。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W.理查德和玛丽.埃谢尔曼学者、法学教授、国际事务教授，FLIA学者。他的研究领域集中在宪法与行政法，包括社会主义国家宪法、全球化及全球化在一国治理和体制秩序上所造成的影响等相关议题。他近期的研究工作涉及：跨国公司治理、财富基金管理、跨国宪政主义以及公私法的融合等主题，研究课题包括：在全球市场中扮演私主体角色的政府，与经济和人权相关的法律和社会规范体系。
都督，FLIA研究助理，荷兰鹿特丹伊拉斯姆斯大学（Erasmus University Rotterdam）法学院博士研究生
郭文青，FLIA研究助理，复旦大学法学院研究生
曾建知，厦门大学法学院博士研究生；富布赖特联合培养博士项目（2016-2017），康奈尔大学法学院访问学生
注：
[1] 2016年11月21日，顺利当选的特朗普通过社交媒体透露其上任后百日之内将要优先处理的六大优先事项，其一便是从TPP中退出。视频链接：https://www.youtube.com/watch?v=7xX_KaStFT8
[2] CNN报道链接：http://money.cnn.com/2016/12/02/news/economy/kfile-wilbur-ross-tpp
[3]
该信由纽约市官方合作组织（Partnership of New
York）递交纽约国会，该信认为，TPP将会为美国带来更多的就业机会，对TPP持支持态度。参见CNN报道链接：http://money.cnn.com/2016/12/02/news/economy/kfile-wilbur-ross-tpp
[4]
Let's us make a
deal是一档美国电视节目。在这档节目中，被选中的观众扮演“商人”，与主持人进行交易。参与节目的观众会被提供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在面对一些选择的时候可自由决定是是否进行交易。节目的精彩之处就在于知道观众做出是否进行交易的那一刻，其才会被告知将与其进行交换（或不交换）的东西是什么。参见链接：https://en.wikipedia.org/wiki/Let's_Make_a_De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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